進入7月的第一周，王健林一口氣連賣3座萬達廣場。
天眼查App顯示，7月1日，煙臺芝罘萬達廣場有限公司發(fā)生工商變更，原全資股東大連萬達商業(yè)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“萬達商管”)退出；7月2日，宜春萬達廣場投資有限公司發(fā)生多項工商變更，原全資股東萬達商管退出；7月4日，東莞厚街萬達廣場投資有限公司發(fā)生工商變更，原全資股東萬達商管退出。
如果從2023年算起，萬達商管已經賣出了至少26座萬達廣場。與“賣賣賣”對應的，還有萬達總部或將搬遷至珠海的傳聞，畢竟萬達在今年4月賣掉了北京總部。盡管萬達后續(xù)澄清，但萬達南下征戰(zhàn)的傳言依然甚囂塵上。
令人不解的是，就在今年4月，萬達商管就談下了600億的“續(xù)命錢”，5月的一份富豪榜單中王健林、王思聰父子殺回前十名，身家重回1400億元，那為何萬達商管的日子還是過得如此緊巴？王健林的“瘦身”動作怎么還在持續(xù)？
不能放的繼續(xù)“放”
越來越多的萬達廣場，被擺上貨架。
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2023年以來，萬達商管對外轉讓了至少26家公司的控制權，涉及位于北京、上海、廣州、珠海、天津、合肥、湖州、太倉、海口、西寧、宜春等多家萬達廣場。梳理其被擺上貨架賣掉的資產，其中不乏一線城市項目，且基本是核心地段的優(yōu)質資產。
作為萬達集團的核心資產，萬達廣場曾被視為王健林的心頭肉�！拔沂裁雌髽I(yè)都可以放，這個不能放；什么都能丟，這個不能丟�！蓖踅×衷�2019年這樣表示。
屢屢割愛，也是發(fā)展壓力使然�！�2024年的任務之一就是降本增效�！苯衲�1月萬達年度工作會議上王健林如此進行簡短工作部署。
上海貓投鷹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宏觀研究員張竹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，萬達目前的大問題其實還沒有得到解決，最關鍵的就是現(xiàn)金流的缺失。萬達商管在金融機構實現(xiàn)再融資的可能性和額度都并不樂觀，賣資產成為破局原因之一。
萬達商管的確面臨一定的短期償債壓力。萬達商管2024年一季度財務報告顯示，公司目前貨幣資金只有124.81億元，同時短期借款為27.84億元，長期借款為943.57億元。
企業(yè)預警通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截至目前，萬達商管存續(xù)債券一共9只，債券存量規(guī)模53.92億元，這當中有13.67億元將在一年內到期；境外債務方面，萬達商管存續(xù)的美元債有3只，存續(xù)余額11.2億美元，其中有8.2億美元的債券會在一年內到期。
“萬達商管2023年籌資活動產生的現(xiàn)金凈流量是-43.86億元，籌資能力也不足，一段時間內變賣資產的壓力還是會比較大�！卑舶钪菐�(ANBOUND)研究員陳乃佳判斷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萬達出售的資產，多數(shù)引入保險公司作為新股東，包括新華保險、陽光保險、大家保險、橫琴人壽等。尤其是今年4月之后售出的資產，大部分接盤方是國企險資。
中國企業(yè)資本聯(lián)盟副理事長柏文喜補充，近來萬達商管頻繁出售資產，意在降低重資產比例，增加資產安全性。
進入2024年，王健林依然在出售資產這件事上“步履不�！�。
4月15日，萬達集團旗下保險公司百年人壽股權生變，原第一大股東萬達集團退居第二。這塊金融資產曾被王健林視為“未來價值最大的板塊”；同月，萬達賣掉了被譽為“海上勞斯萊斯”的游艇制造商圣汐國際，這也意味著萬達海外資產的清空。
不只是丟掉了“不能丟的”、出售重要資產，王健林甚至賣掉了萬達集團位于北京國貿建國路的總部大樓。
天眼查App顯示，今年4月9日，北京萬達廣場實業(yè)有限公司發(fā)生工商變更，原全資股東大連萬達商管退出，新華保險、中金資本進入。北京萬達廣場實業(yè)有限公司是北京萬達廣場的開發(fā)商，北京萬達廣場正是萬達總部所在地。
“南下”傳聞背后
萬達上一次的大規(guī)模重心轉移還是在2008年，集團總部的辦公地點從大連萬達大廈遷往北京萬達廣場。在北京萬達總部的見證下，2016年王健林以1700億元的財富力壓李嘉誠，成為胡潤全球富豪榜華人首富。
隨著萬達北京總部被賣，“萬達將把總部從北京遷往珠海”的消息也在社交媒體上發(fā)酵。
傳聞并非空穴來風，珠海萬達商管(即珠海萬達商業(yè)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)是萬達沖擊資本市場的重要上市主體，其注冊地位于珠海市橫琴新區(qū)環(huán)島東路3000號。
對于總部搬遷傳聞，萬達商管回應媒體稱，珠海萬達商管本身就在珠海橫琴辦公，此次是為加強協(xié)作，將涉及商管業(yè)務相關的部門和人員搬至珠海辦公，而整個萬達集團總部和其他業(yè)務部門則繼續(xù)在北京辦公。
柏文喜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，一方面，此舉可能是萬達商管在新投資入股后進行的企業(yè)組織整合或調整；另一方面，萬達選擇珠海作為商管業(yè)務總部所在地，有助于減少溝通成本，提高決策效率。
珠海的區(qū)位支持，也是重要原因。中國新聞周刊查閱《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(qū)鼓勵類產業(yè)目錄》，“綜合體驗型購物中心運營”名列其中。按照計劃，2024年年底珠海還將開出首座萬達廣場——世榮萬達廣場。
珠海傳聞背后，其實是萬達商管輕資產計劃的不斷推進。早在2015年4月，王健林就喊出口號“向輕資產轉型”，而珠海萬達商管正是萬達輕資產戰(zhàn)略的重要載體。
2016年從港股退市的萬達商業(yè)經過復雜的變換及增資擴股后，形成了以珠海萬達商管為上市主體、王健林通過萬達集團控制大連萬達商管、大連萬達商管再控制珠海萬達商管的多層控制關系。
寄托輕資產構想的珠海萬達商管，分別于2021年10月、2022年4月、2022年10月、2023年6月先后四次遞表港交所。根據(jù)其招股書，在輕資產運營模式下，萬達不再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以取得商業(yè)廣場的土地使用權及建筑物產權，有助于企業(yè)以高效的方式拓展項目，進而持續(xù)擴大業(yè)務規(guī)模。
陳乃佳解讀，理想模式下，萬達商管僅負責商場設計、招商和運營，收入以服務費和租金為主，無需再承擔大量資本開支。
截至2023年11月，珠海萬達商管共運營494個商業(yè)中心，其中包括大連萬達商管旗下的290個，以及第三方的204個。
無疑，持續(xù)推進的輕資產轉型戰(zhàn)略，也讓珠海這座城市對萬達產生了更深重的意義。
600億還在路上？
只是，萬達商業(yè)地產的輕資產轉型之路，荊棘遍布。
2023年12月，珠海萬達商管提交港交所的招股書第四次失效，這也意味著王健林與諸多機構投資者簽下的380億元“天價對賭”將生效。而在諸多投資者中，曾出資180億元的太盟投資，正是最大“金主”。
為解決對賭危機，萬達商管還是走上了“以股權換資金”的路。
今年3月，萬達商管與太盟投資、中信資本等共5家機構于大連簽署投資協(xié)議，成立大連新達盟商業(yè)管理有限公司。萬達方面出讓60%股份，新公司將獲得約600億元投資。
在這場萬達商管“起死回生”的簽約會上，王健林并未出現(xiàn)。這不難理解，畢竟從纏繞7年上市對賭中解脫的代價是，萬達商管的持股比例從70.15%降至40%，王健林或失去對新公司的絕對控制權。
從過往投資風格來看，太盟投資對投資標的會深度介入，改造公司，經營管理風格堪稱強勢。此外，太盟投資的一貫手法是提高公司估值或成功上市后退出，比如騰訊音樂、日本大阪環(huán)球影城、韓國Young Toys等，這也意味著新達盟的目標或仍是沖擊上市。
重點在于，600億元的紓困資金或還沒到位。至今大連新達盟尚未獲得資產注入，其股權反而屢次遭到凍結。
截至目前，大連新達盟99.99%的股權仍由萬達商管持有，未發(fā)生股權變更。股權交割未完成，也意味著資金還在路上。
而今年以來，萬達商管所持有的價值162億元的大連新達盟股權已先后四次被凍結，只有一次解凍，最近一次凍結是今年6月28日。中國新聞周刊梳理發(fā)現(xiàn)，進入2024年后萬達商管在其他企業(yè)持有的股權被凍結次數(shù)高達14次。
張竹然表示，雖然萬達商管成功解除了上市對賭危機，但頻繁的股權凍結說明萬達商管的債權方也在積極行動。這也意味著很多優(yōu)質資產的出售可能并非萬達本意，而是債壓之下的不得已而為之。
問題是，太盟投資今年以來的籌資進度或不及預期。
據(jù)媒體報道，6月有市場消息稱“太盟投資僅籌集了90億美元目標的一半”。對此中國新聞周刊發(fā)函向太盟投資求證，截至發(fā)稿并未收到回復。
這也與行業(yè)環(huán)境相關。貝恩公司發(fā)布的《2024年亞太區(qū)私募股權市場報告》顯示，2023年亞太地區(qū)投資交易總額降至1470億美元，募資總額跌至十年來最低點，也是私募資本相對動蕩的一年。
陳乃佳指出，太盟投資今年的籌資進度可能不及預期。不僅是太盟，其他投資亞太地區(qū)的私募股權基金今年發(fā)展情況較為艱難。在募資情況不佳、資金短缺的情況下，萬達商管的輕資產轉型可能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完成。
上一次萬達集團爆發(fā)的債務危機，就是王健林通過果斷出售資產得以自救成功。這一次，萬達同樣割肉不斷，但輕裝上陣的效果和結局還有待觀察。